演武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有尉迟苍身上流淌的岩浆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
“你们来得正好。”尉迟苍的声音嘶哑，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，“正好赶上……我的升华。”
他缓缓抬起那只已经完全晶体化的右手，掌心中凝聚出一团漆黑如墨的火球。那不是普通的灵火，而是燃烧了他大半寿元与理智换来的【焚血】魔焰。
“小心！”姬瑶光惊呼，手中的阵盘瞬间飞出，化作十八道光盾挡在身前。
轰！
魔火撞击在光盾上，没有爆炸，只有吞噬。那些足以抵挡筑基后期全力一击的防御阵法，在接触到魔火的瞬间，就像是落入强酸的薄纸，连残渣都没剩下。
余波横扫而过。
“噗！”姬瑶光一口鲜血喷出，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，重重砸在远处的石柱上，生死不知。
雷破军还在昏迷中抽搐，此时此刻，还站着的，只剩下楚牧元一人。
“这就是你要的公道？”尉迟苍狂笑着，一步步逼近，每一步都在黑曜石地面上留下焦黑的脚印，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你的公道，你的复仇，就像是一个笑话！”
楚牧元没有说话。他只是默默地祭出了那一面温润的铜盾和那杆漆黑的长枪。
【慈母盾】在颤抖，它感受到了主人濒临极限的状态，发出悲鸣般的嗡鸣。【严父枪】却在发烫，那是父亲至死不屈的战意在燃烧。
“那就来试试。”楚牧元抹去嘴角的血迹，眼神平静得可怕。
他没有退路。
砰！
长枪与魔爪在半空碰撞。巨大的反震力让楚牧元虎口崩裂，鲜血顺着枪杆流下。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与一座喷发的火山对抗，每一次格挡，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。
但他死死咬着牙，一步不退。他在等，等一个并不存在的破绽。
就在尉迟苍高举魔臂，准备发动必杀一击彻底碾碎这只虫子时——
嗖！
一道漆黑的怨气如毒蛇般从战场边缘的阴影中窜出，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，直刺尉迟苍的后心。
是白夜行！
那个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独行刺客，终于露出了獠牙。
尉迟苍不得不回身防御，魔火一扫，将那道怨气击散。
然而，楚牧元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，就感觉后背一凉。数道同样的黑色怨气利刃，竟然同时也封锁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。
“都得死……都得死！”
白夜行从阴影中走出。此时的他，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。那张惨白的面具已经破碎，露出半张溃烂的脸。他的双眼一片漆黑，没有任何眼白，只有无尽的、混乱的怨毒。
他已经彻底被《怨咒蚀骨经》吞噬了理智。在他的世界里，尉迟苍是仇人，楚牧元也是“碍事者”，所有活着的东西，都是他发泄怨恨的目标。
局势瞬间从绝望的单挑，变成了混乱的三方死斗。
楚牧元狼狈地就地一滚，勉强躲过了白夜行的无差别攻击，但左肩还是被一道怨气擦中，瞬间皮肉翻卷，黑气侵蚀。
前有魔化的尉迟苍，后有疯魔的白夜行。
必死之局。
“哈哈哈哈！这就是你的盟友？”尉迟苍嘲弄地看着这一幕，“楚牧元，你注定众叛亲离！”
楚牧元半跪在地上，剧烈地喘息着。
不，还有机会。
白夜行的力量源泉是“怨恨”，是对尉迟苍灭他满门的极致仇恨。但这股仇恨现在是盲目的，混乱的。如果……能给他一个“靶子”呢？
楚牧元猛地抬起头，那双深邃的眼瞳中，幽蓝色的光芒暴涨。
他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防御，而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——他主动敞开了自己的识海，硬接了尉迟苍扫来的一记魔火余波。
轰！
身体被轰飞的同时，楚牧元借着这股推力，强行拉近了与白夜行的距离。在两人精神力接触的刹那，他发动了【离恨】。
但他没有攻击白夜行，而是将一段记忆，一段他之前在潜伏矿洞时，通过【血怨结晶】从那些死去的尉氏族人脑海中拼凑出来的、关于白夜行家族灭门的残酷真相，化作一道精神尖啸，直接轰入了白夜行混乱的灵魂深处。
“白夜行！看清楚！当年出卖你全族、打开护族大阵放尉迟苍进来的——就是你那个为了活命跪地求饶的亲生父亲！”
这句话，不，这段画面，如同晴天霹雳，狠狠劈开了白夜行脑海中的混沌。
画面中，那个他记忆里威严慈爱的父亲，正像条狗一样跪在年轻的尉迟苍脚下，亲手献上了家族的防御阵图，只求换取自己的一条苟活之路。
“不……不！！！”
白夜行原本正要刺向楚牧元的怨气利刃，在半空中猛地僵直。
那是信仰崩塌的声音。
他一直以来支撑自己活下去、支撑自己忍受非人折磨修炼魔功的理由——为无辜惨死的家族复仇——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。原来他想复仇的对象，也是害死他全家的共犯。
那种极致的荒谬与绝望，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意志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！”
白夜行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，双手抱头，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。他周身原本狂暴的怨气瞬间失去了控制，开始疯狂反噬自身。
这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同样打乱了尉迟苍的战斗节奏。他预判楚牧元会被白夜行牵制，正准备蓄力大招，结果白夜行突然崩溃，楚牧元却借机冲出了包围圈。
战场出现了诡异的一瞬凝滞。
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，楚牧元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。
那不是来自眼前的敌人，而是来自头顶，来自那厚重的云层之上。
一股冰冷的、高高在上的视线，毫无征兆地扫过了这片狼藉的演武场。那视线中没有杀意，只有一种看戏般的漠然，仿佛在云端之上，有一双巨大的眼睛，正饶有兴致地俯瞰着这群蝼蚁的厮杀。
【云端之眼】。
楚牧元的心脏漏跳了一拍。他知道那是谁。
真正的猎人，还在幕后看着。
时间不多了。必须在这里，立刻，终结这一切！
